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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白露”为禅

作者：鸢尾花

白露是在昨天的夜里来的。

没有敲窗，没有闪电，只把月亮的碎屑撒进草尖，像谁悄悄在黑暗里撒盐。清晨推窗，天色被洗得发白，仿佛一张旧信纸，被水洇出了淡淡的云痕。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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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下的矮牵牛最先察觉到它的来临。

叶片边缘冒出极细的露珠，一粒挨着一粒，像绿色的念珠，被风轻轻拨动。它们不往下坠，只悬在叶脉的尽头，像不肯落地的诺言。

我伸手去触碰，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，在腕部停住，像一条停下来的河。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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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郊的那条河，一夜之后变得安静。

夏末的浊浪被白露按低，水面浮起薄薄的白雾，像一条刚刚熨平的绸缎。有人在河里捕鱼，把网撒出去，网眼在半空里闪一下，便沉入雾中，仿佛去捞一面镜子。

我站在岸边，听见水草间有极轻的声音，那是露珠坠进水里，像一粒时间被放生。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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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露前后，柿子开始转黄。

先是青里透白，再是白里透黄，最后黄得发亮，像一盏盏的小灯笼，被秋风挂在无人经过的巷口。

我路过时，恰好有一片落叶盖在柿子上，像给灯罩绣了暗纹。那一刻，我忽然懂了什么叫“照亮”——不必光芒万丈，只需在白露的清晨，自己发光。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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昨日看到老院子的桂花开的正好，而城里的那一棵桂花却比乡下的开得迟。

白露的第二日，香气才从周围漫出来，像一条不肯上岸的河，只在岸边徘徊。

我折下一枝，插在玻璃杯里。夜半醒来，月光把桂影投在墙上，像谁用毛笔蘸着香，在宣纸上点了一粒舍利。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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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归家，路灯一盏一盏亮起来。

走在银杏大道上，风从头顶掠过，带走白日残留的暑气。脚下有落叶翻卷，发出“沙沙”的轻响，像大地在低声念经。

我放慢脚步，让经声进入体内，顺着血液，一路走到心脏。心脏于是也变成一枚露珠，悬在胸腔的叶尖，晶莹，微凉，却不坠落。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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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露是人间最小的湖泊。

它不在远方，只在草尖、在眉梢、在杯沿、在呼吸与呼吸之间。

它把夏天所有锋利的棱角磨平，把春天所有张扬的颜色收拢，只留下一滴透明，映出秋天里的整个天空。

于是，我们得以在清晨的镜面里，看见自己褪尽燥热后的脸——

原来也可以这样安静，这样柔软，这样不必用力地活着。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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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日白露，处暑将逝。

我在窗台上留一只空杯，让它收集夜露。天亮时，杯底只余一层极浅的水痕，像某段关系，看似无痕，却在不经意间润泽了整颗心。

我把那痕印在唇边，轻轻抿一口——

无味，却足以抵挡尘世所有的焦渴。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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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间最美是白露。

美在它不声不响地来，

不声不响地走，

却把整个秋天，

调成一盏可以入口的清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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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：鸢尾花（yuanweihua00），自由撰稿人。坚持用安静的文字，荡漾一池春水的宁静。用红尘的烟火，解读不一样的诗情和人生哲理。擅长诗歌、散文、杂文的写作，文字风格婉约、多变。个人散文集《那时，花开》、合集《纵使人生荒凉，也要内心繁华》已出版等。